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爹的丧事
周福书记对着话筒大声喊,架在大树上的四个大喇叭把他嘶哑的声音传遍全村:“老少爷们儿,疫情严重,大家不要惊慌,科学预防很重要,要做到不串门拜年,不聚会;出门戴口罩,进门勤洗手……”周福的手机响起,他摁了电话,把要宣传的事项讲完。周福把电话拔过去,弟弟周禄慌张地说:“哥,你赶紧回家,爹病重了!”
周福给村主任刘军山交代完事情,急急忙忙地赶回家。
爹睡在火炕上。周福半跪在爹身旁,握住爹鸡爪样的手。爹的脸白着,有点儿肿。周福眼睛发红:“爹,您要好好活着,抱重孙于。”
爹咧嘴笑,声音低沉地说:“你放心,我这老病不咋的,立了春病就缓了。”
周福的手机响起。刘军山语气很急地说:“书记,你快来第九检测点,几个外地来的人,不听劝阻,硬要进村。”
爹抬起手摆摆:“你去忙吧,挑好村上的担子,你照顾好自己。”
周福掖好爹的被子,掉头出门。三叔跟出来,叫住周福:“大侄子,大哥这病危险呢,你可要早想办法。”
周福说:“叔,我明白哩,明早带爹去城里医院。”说着,骑上电动车去了村东头。
一个留平头戴墨镜叼烟卷的胖子高声跟刘军山和两个值班员吵嚷,周福认出是王老二的小儿子王小柱。这小子在外地搞工程,听说挣了很多钱。
胖子吐一口烟:“我一切正常,回家看我爹,还不行了?”
周福说:“大侄子,非常时刻,不行。村里在西沟口设了隔离室,准备好了米、油、肉。你们在那儿隔离观察十四天,才能进村。”
胖子狠狠地踹一脚挡路的杆子,跳上越野车,隔窗骂道:“老犟牛!”
周福跺脚:“这年轻人,咋这样子呀?”
刘军山“呸”一口:“平时对王老二不管不问,过年来显摆了。”
俩人赶往西沟口。那儿是个养鸡场,年前鸡出栏了,十几间房屋空闲,做了隔离室,从外地来的三家十一口人分开住在里面。
周福和刘军山走进暖烘烘的屋中,男人、女人、小孩和老人像见了亲人般亲热,周福问了他们的吃住,扯了会儿家常,询问还有什么困难。刘军山拿体温枪测了体温,做了登记,给镇上上报了表册。
天黑下来,周福给村上另外八个检测点送热水。夜很黑很冷,路上有雪,周福不小心摔了一跤。电动车车头支离破碎,周福蹭破了裤子,蹭烂了腿,鲜血直流。
回到村部,已是十点多。周福给周禄打电话,周禄说:“爹刚睡着,你也早点儿休息,明天早起早出发。”
周福用酒精给伤口消毒,拿纱布缠绕包扎。值班员说:“书记您去卫生所看看,不要伤了骨头。”
周福笑说:“哪有那么娇贵?老皮老骨耐实着呢!”周福裹上棉被躺在行军床上,感觉身上哪儿都疼,翻来覆去睡不着。迷迷糊糊刚睡着,手机急促地响起,周福一下子坐起来。周禄哭着说:“哥,你快回家!”
周福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跑,腿上钻心的痛,周福跑进屋,爹的身子冰凉,他对周禄吼道:“你干甚吃的,为啥早不叫我?”
周禄哭泣:“你那么忙,顾过爹吗?”
爹是村里的老支书,苦了一辈子。想起爹艰辛的一生,周福放声呜呜地哭。
三叔拍拍周福的肩膀:“大侄子,安排后事,让大哥风风光光地走!”
周福沉吟片刻:“叔,爹的丧事从简吧,现在提倡厚养薄葬,我要带头做表率。”
“不行,咱们不能让别人戳脊梁骨,骂咱们不孝!”周禄以了脸吵嚷。
“村里人知晓咱们孝顺爹,不要太在意别人怎么看,咱们问心无愧!”周福大声说
三叔捋着山羊胡:“你们是孝顺,可村里人会来吊唁老支书,亲戚朋友会来祭奠大哥,这丧事还得办。”
周福说:“非常时期,坚决不能聚集,我来说明情况。”
周福一边流泪,一边发信息:“老少爷们儿,至亲好友,家父因病于今日凌晨辞世。家父操劳一生,勤俭一生,养育之恩终生难忘。非常时期,丧事从简,大家不要登门吊唁。礼数不周,叩首致歉!”
红彤彤的太阳升起,殡仪馆的车来了,周福抱着爹上车。车驶上村道,周福看到每隔十多米,路旁站一户人家,燃一堆火。村民低头掩面流泪,他们给老支书送行。周福的泪汹涌地流下:“爹您一路走好,儿会像您一样,挑好这担子!”
下午六点,周福回到村子。他对着话筒,嗓子哑着大声喊:“老少爷们儿,大家到检测点领取消毒液。明天在全村开展集中消毒杀菌……”
(有删改)